那年的选秀夜灯光刺眼。斯特恩念出第三个名字时，德隆·威廉姆斯的表情我至今记得。不是狂喜，是那种微微蹙眉的凝重。犹他爵士的球帽戴在他头上显得有些大，2005年选秀顺位表上探花位后面跟着他的名字，前面是博古特和马文·威廉姆斯。现在回头看，这个顺位本身就像个隐喻。
盐湖城的冬天真冷啊。新秀赛季他坐在板凳上看德隆·威廉姆斯生涯数据统计表，场均10.8分4.5助攻。有个细节很戳我，他总在训练后加练左手运球，就因为斯隆说他的非惯用手不够硬。2007年季后赛打勇士，他系列赛场均21.6分，有个球从后场推进到前场只用了三秒，完全靠左手护球闯过拜伦·戴维斯的堵截。那种进步不是数据能说清的。
德隆的变向真像节拍器。我反复看2008年季后赛对湖人的录像，他带球过半场总是先顿一下，观察队友落位。等奥库提到高位，布泽尔开始空切，他突然压低重心。费舍尔每次防守都得后退半步，就这半步空间，德隆中投命中率是恐怖的48.7%。那年他真实正负值冲到控卫前三，仅次于保罗和纳什。
但转折来得太突然。2011年2月那场著名的更衣室冲突，斯隆教练辞职时眼里的失望我忘不掉。后来德隆自己说，当时觉得就是战术分歧，很多年后才懂老帅的坚持。被交易到篮网时他的使用率飙升到32.4%，代价是膝盖开始报警。2013年全明星赛那次空接，他落地时踉跄的那下，我在电视机前忍不住喊出声。
在布鲁克林的日子像加速播放的电影。2014年季后赛对猛龙的绝杀很绚烂，但仔细看录像会发现他起跳高度比两年前低了至少十公分。那年他的PER值从前季的21.3跌到17.9，微观数据不会骗人。有场常规赛他赛后冰敷膝盖整整四十分钟，记者问他只说没事，可起身时那个龇牙的表情被镜头逮个正着。
最后在骑士的时光让人心疼。2017年总决赛对勇士，有个回合他换防库里，横移明显慢半拍。我注意到他赛后低头盯着自己球鞋看了很久，好像在看老战友。那年他32岁却像打了半个世纪，生涯薪资超过1.5亿美元，但离开时带走的只有两个奥运金牌和满身伤病。
现在回看2005年选秀重排，德隆应该还是前三。不是因为他比保罗更强，而是他代表某种可能性——如果当年爵士的挡拆体系晚崩塌五年，如果他的脚踝能多承受三千次变向。这些假设很残忍，但正是这些具体而微的遗憾，让他的生涯显得格外真实。有年夏天我在盐湖城见过他训练，三分线外连续命中21球后，他对着空气说了句“这就对了”。那时候他应该还在相信，故事会有不一样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