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记得那个亚特兰大的夜晚吗。菲利普斯球馆的灯光打在迈克尔·乔丹身上，他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23号球衣，后背却印着陌生的号码。那是他的第14次全明星，也是最后一次。空气里飘着某种特别的东西，像告别，又像庆典。
东部更衣室弥漫着雪茄香气。乔丹坐在角落往膝盖敷冰袋，文斯·卡特走过来把首发位置还给他。你能看见乔丹摆手拒绝时眼角的皱纹，也能看见卡特坚持时抿紧的嘴唇。最后乔丹系紧鞋带站起身，拍了拍那个曾经飞过自己头顶的年轻人。更衣室忽然安静，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
开场仪式让所有人起鸡皮疙瘩。玛利亚·凯莉穿着红裙演唱《Hero》，聚光灯追着乔丹在黑暗中走向球场。他抬手抹了下眼角，很快又放下。那一刻你突然意识到，英雄也会老去。记分牌显示他第一节5投全失，起跳高度明显不够，篮球总是磕在篮筐后沿。那些年我们习惯了看他绝杀，却还没习惯看他变老。
加时赛最后10秒成了时光隧道。东部落后2分，乔丹在右侧底线背身单打马里昂。后仰，腾空，教科书般的姿势。球划出完美弧线时，整个球场已经爆发出欢呼。你几乎要看见1998年总决赛那记绝杀重演。但篮球在篮筐上弹了下，落进了小奥尼尔手里。命运开了个残忍玩笑，留给我们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真正的高潮在加时赛最后时刻降临。比分134平，科比在三分线外接到球。乔丹扑上来防守，你能看见他微微前倾的膝盖，张开的手掌几乎要触到科比手肘。科比起跳时身体明显后仰，篮球在空中旋转的轨迹像是慢动作。球进哨响，西部赢了。乔丹看着计分板摇头苦笑，科比走过来与他击掌，两个时代在这一刻完成交接。
技术统计表记录着这场传承。乔丹20分5篮板，科比22分7篮板6助攻，加内特37分9篮板拿到AMVP。但数字说不清乔丹下场时全场两万人的集体站立，说不清更衣室里球员们轮流与他拥抱时发红的眼眶。那件全明星球衣被汗水浸透，右肩位置有道不太明显的撕裂，像是在诉说最后战役的惨烈。
如今回看录像会发现更多细节。姚明作为新秀在场上略显拘谨，麦迪玩着自抛自扣的招牌动作，艾弗森的脏辫随着突破左右摇摆。但所有镜头最后都会回到乔丹身上，看他系紧鞋带时颤抖的手指，看他最后一次在全明星舞台吐出舌头。
赛后新闻发布会持续到凌晨。乔丹说着“这是完美的告别”时，有记者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总冠军戒指不见了。后来我们才知道，那天他特意摘掉了所有戒指，就像真正告别战场的老兵卸下勋章。更衣室衣柜里留着签满名字的比赛用球，墨迹在皮革上慢慢晕开。
二十年过去了。现在的小朋友通过集锦认识乔丹，他们数着六枚戒指和五次MVP。但经历过2003年那夜的人会记得，传奇的落幕可以比夺冠更动人。当乔丹抱着儿女走出球员通道，亚特兰大的夜空飘起彩带，像在下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