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夏天空气里都是汗水和香槟的味道。芝加哥联合中心的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,迈克尔·乔丹扯着球衣领口喘气,对面站着那双总爱微微眯起的眼睛——加里·佩顿的手掌已经贴到乔丹的肋骨上了。
超音速的防守策略像西雅图的雨季般黏腻。乔治·卡尔教练让佩顿从第三场开始全场领防,于是我们看到这样的画面:乔丹每次转身都会撞上那个戴着手套的胸膛,起跳时总有只手横在视线边缘。数据表上乔丹场均27.3分看起来依旧耀眼,但命中率41%像藏在玫瑰丛里的刺。第六场最后五分钟,乔丹被逼到中线附近接球,佩顿的膝盖顶着他的大腿,那一刻篮球不再是优美的抛物线,变成两个男人肌肉碰撞的闷响。
肖恩·坎普的银色护臂在聚光灯下反着光。他隔着罗德曼起跳时小腿肌肉绷成弓弦,系列赛六场他扣碎了四次篮筐支架。最惊人的是第四场那个补篮:球在篮圈上颠了三下,坎普和罗德曼同时起跳三次,最后他带着整个身体挂在篮筐上,罗德曼的红色头发在他腰间飘过。超音速内线得分比公牛多出8.5分,这些分数都是坎普用指甲缝里渗着血丝的拼抢换来的。
但罗德曼有他的办法。这个染着霓虹灯发色的男人在第六场抢下11个前场篮板,其中9个是在坎普头顶点抢得到的。记得第二节有个球在篮板上弹了四次,罗德曼连续起跳时球裤撕裂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。他赛后光着脚坐在更衣室说:“肖恩跳得高,可我算得准落点。”那些散落在禁区各角的篮板球,其实都是他提前三秒卡位的数学题答案。
托尼·库科奇的左手传球像变魔术。第三场那次背后假传真突,防守他的德特雷夫·施拉姆夫整个人僵在原地。欧洲球员的细腻在肌肉碰撞的总决赛里像道甜品,当乔丹被夹击时,库科奇总能从底线溜出来接应。这个克罗地亚人身高2米11却经常带球过半场,超音速的防守阵型因此被扯出裂痕。
霍雷斯·格兰特的离开让公牛内线少了屏障,但卢克·朗利那双澳洲人的手臂总在关键时刻举起。第六场封盖佩顿的上篮后,他冲着观众席吼叫时金发都在颤抖。很少有人注意他场均只有4.2分,但35分钟的上场时间全用在和坎普的肉搏里。每次卡位时他嘴里都念念有词,后来队友说那是悉尼郊区的俚语脏话。
萨姆·帕金斯的三分球带着北卡式的优雅。这个留着络腮胡的大个子总是在坎普被包夹时出现在底角,第六场他投进那记扳平三分时,菲尔·杰克逊的雪茄差点掉在地上。超音速的进攻其实比想象中聪明,他们用内线强攻吸引防守,再让帕金斯这样的冷箭手等着。可惜整个系列赛他们的三分命中率只有28%,那些砸在篮圈后沿的球,现在听来都是遗憾的回响。
最后47秒乔丹的抢断像猎豹扑食。佩顿刚做完胯下运球,红色23号突然切进来把球拍向前场。球在地板上弹跳的声音空洞而漫长,乔丹追上去时球鞋在地板擦出两道黑印。这个瞬间被做成了雕像立在联合中心门外,但雕像不会告诉你,佩顿赛后盯着回放录像直到凌晨,更衣室里披萨盒堆成了小山。
当斯特恩把奖杯递给乔丹时,雨开始敲打屋顶。超音速更衣室的香槟原封不动,佩顿把毛巾裹在头上说了句:“再给我两分钟就好。”二十多年后看录像带,还能听见坎普在球员通道里捶墙壁的声音,砰砰砰,像西雅图永不熄灭的雷声。